澎湃新闻记者 叶映荷

　　2018年，从小喜欢画画，信息安全和计算机图形学出身的Reva终于得偿所愿，踏上算法艺术的道路，即一种通过编写代码形成艺术图案的创作形式。

　　那时，算法艺术和数字艺术尚属于“圈地自萌”之态，作品并无销路。

　　她或许没有想过，如今自己的一版艺术作品用NFT（非同质化代币）的形式，能卖上4个以太币的价格，按照1800美元一个以太币的价格，价值近5万元。

　　2021年以来，NFT成为币圈又一投资风口。Twitter联合创始人、CEO杰克•多西（Jack Dorsey）将其第一条推特以290万美元价格卖出，佳士得拍卖行以高达6930万美元的天价拍卖了一幅NFT作品，NFT概念股20天涨幅超200%……名人、金钱效应叠加，NFT概念也在加速出圈。

　　所谓NFT，是唯一且不可相互替代的数字资产，其所有权在区块链上（比如以太坊）流转。中国通信工业协会区块链专委会轮值主席、火币大学校长于佳宁解释称，比特币可以分成0.1个，但NFT这一类资产最小单位就是1，无法分割。就像在区块链世界中的艺术品，每一个NFT对应的都是一件艺术品，不能把一件完整的艺术品分成两份。也因此，NFT目前主要应用于艺术品。

　　区块链与金融的绑定从比特币开始，就由来已久，但当艺术与区块链、金融相互碰撞，会发生什么？

　　艺术+金融

　　湖北美院油画系毕业的郭成，在毕业后分先后在武汉美术馆和《投资与理财》艺术杂志工作过。在传统艺术领域浸淫多年，如今他以加密艺术研究者的身份活跃在艺术圈。

　　他对澎湃新闻记者表示，中国艺术品金融的探索从2007年前后开始，当代艺术的影响力在金融工具的推动下得到快速而深远的影响，其效果不亚于今天NFT的火爆。在经历了早期艺术品基金和信托形式的探索之后，文化产权交易所、艺术品质押、艺术品抵押等形式的拓展更为灵活。

　　郭成进一步解释道，艺术品基金与信托投资者的投资标的就是艺术品，金融机构设计艺术品投资模型，告知艺术品的考核标准、成长空间、变现形式等。

　　据中国文化报2011年12月报道，2007年中国民生银行从银监会拿到了中国银行业第一个“艺术基金”牌照，并随即推出了首个银行艺术品理财产品——“非凡理财·艺术品投资计划1号”，用于投资中国近现代书画、中国当代艺术品和少量古代书画作品。

　　他表示，该基金在封闭期结束后以大幅超出承诺收益交割，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引爆了机构投资艺术品的热潮。但随着艺术品市场在2013年以后持续走低，作品价格数据难以支撑艺术品基金的盈利模式。

　　另外，郭成还指出，以潍坊银行为代表的艺术品抵押贷款业务成为艺术品金融化的重要途径。银行组建权威的鉴定鉴赏团队，引入预购人机制等创新手段作为担保，在可控风险内进行艺术品的质押、抵押业务。

　　据2013年12月齐鲁晚报报道，潍坊市画廊协会与潍坊银行建立了战略合作关系，联合推出艺术品质押融资服务。今后借款人将潍坊银行认可的艺术品质押即可获得授信或贷款。质押率一般为评估价值的50%。

　　NFT，或者说加密艺术今天的种种形态与传统艺术领域的金融化探索有着更多的契合。

　　郭成说，传统艺术品的流转涉及画廊、拍卖行、美术馆，以及经纪人等环节的参与，艺术品收藏是做时间的朋友。但是加密艺术领域的创作者身份、内容样式、呈现方式完全是基于互联网生态的逻辑，它的效率更高，金融属性更强。

　　艺术+区块链+金融

　　NFT的区块链技术赋予了艺术品被更多人认同价值的可能性。

　　郭成认为，加密艺术的生态与潮流艺术更近似。一个传统艺术家的成长，作品的价格更多与其教育背景、展览经历、收藏记录有关。而在2018年前后由KAWS带动的潮流艺术的价值在于社交媒体的关注度，饭圈经济，粉丝买单。在加密世界，更多人选择使用网名昵称，背后的形象往往是匿名的。正如这次佳士得拍卖Beeple的作品，我们并不熟悉背后一个叫做Mike Winkelmann的艺术家。

　　艺术家Reva表示，区块链技术的去中心化特性极大提升了艺术品变现的效率，提高了艺术家的收益。以往的艺术品变现需要通过画廊、拍卖行等中间商，提成或高达百分之几十，二次拍卖则艺术家根本无法获利，但通过区块链，艺术家能直接对标卖家卖出艺术品，成本仅为交易费用。

　　Rava自称是区块链信仰者，她说：“区块链是个乌托邦式的存在。从看到比特币的白皮书时就判断区块链是个跨时代的重要技术。她从数学的逻辑上相信这些技术的组合能够构成一个安全可信去中心化的下一代价值网络。

　　值得注意的是，Beeple以高达5300万美元拍卖出作品后，将所有以太币兑换成美元“逃离了”币圈，还评论“NFT是泡沫”。

　　对此，Reva显得有些失望：“只能说他是个数字艺术的艺术家，但不是区块链信仰者。”

　　NFT：艺术属性与金融属性的矛盾

　　卖家为什么花大量金钱买一幅可复制的电子图画的所有权？这或许是刚踏入NFT圈层人的一个很大的疑惑。

　　但对Reva而言，这个问题没法回答，“就像你为什么要花钱买游戏装备一样，大家也都一样，游戏公司还可能倒闭”，并且“还是中心化的”。

　　如果从金融属性解读，或许可以得到答案——可以投资升值。

　　然而，尽管NFT当前在艺术圈大放异彩，但其金融属性也决定了其未来不仅仅是艺术品，

　　与艺术品的艺术属性之间也存在诸多矛盾。

　　从金融角度，NFT在艺术圈仍然摆脱不了艺术品流动性差、难以估值的问题。

　　“艺术品的流通性问题是其金融化的最大障碍，”郭成说，“如果我现在拥有一件艺术作品，是不可能马上卖掉的。即便我们认为互联网这么开放，加密艺术挂在开放的互联网上仍然不会轻松遇到它的买家。”

　　在艺术圈，尽管NFT提高了艺术品交易的方便性，但还是有一些缺陷。

　　于佳宁此前也表示，NFT资产的估值和流动性一直是被市场质疑的理由之一，这和艺术品自身的特性比较相似，艺术品很难有统一的标准，尤其是类似于NFT这种具有独一无二特性、比较依靠社区推动的加密艺术品，因此如何进行准确估值是摆在市场面前的难题。

　　而对Reva而言，她更专注于自身的艺术作品创作，并不太在意NFT的金融属性。她使用NFT的形式仅仅为将自己的作品上链，做成NFT形式在平台上卖出变现。

　　她认为，NFT艺术品要比传统艺术品容易流通得多，现在只是在探索适合整个生态的流动性方案，很多项目都在实验。估值难以判断这件事放在传统艺术市场更加严峻。数据都是隐藏的，只掌握在部分大中心和机构内部。在加密艺术里，所有艺术品的销售状况都是透明可见的，很容易做数据统计、分析，进而预测。

　　郭成表示，NFT技术与艺术结合的结果是，今天加密艺术的金融属性强势到碾压其艺术性。在经典艺术的知识框架中，这些作品甚至难以被归类为艺术，它们更多是一些设计图、插画、影视特效等等。但这不妨碍它们交易。

　　加密艺术与NFT艺术

　　针对当前NFT中的艺术品价格存在泡沫，郭成认为，未来，价值肯定会回归到一些真正有艺术性、有创造力的作品。

　　实际上，区块链与艺术的结合不仅仅体现在数字化、金融化等方面，在艺术层面也在催生新的艺术形式——加密艺术或被称为区块链艺术。

　　“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区块链艺术，它来源于数字艺术，但独立成一个艺术门类。”Reva说。

　　Reva表示，我们实际正处在定义或者补充加密艺术的当下，成熟的定义她认为尚不存在。也许需要久远到“加密艺术”被新的艺术形式接替时，才能由那时的新世代去给出完整的定义。

　　就目前她个人的观察和理解，通常说到的加密艺术，指的就是使用区块链中的代币化技术，将数字艺术作品封装铸造成数字货币形式，从而可在公链上进行发售、结算和流通的艺术作品。最常见使用的公链是以太坊，其上加密艺术的代币形式即是使用ERC721和ERC1155规范的数字货币，即NFT。

　　“实际上还有使用EOS的加密艺术，因此严格来说，NFT艺术指的是以太坊上的加密艺术，是加密艺术的一支。”她说。

　　但她也认为，以上的定义中创新的部分仅在平台和流通形式上，用这种方式定义一个艺术门类显然太单薄了。他认为真正的加密艺术或者称为“区块链艺术”，是以区块链技术作为媒介或表达语言，体现区块链精神的艺术作品。使用公链进行流通并不是区块链艺术的必要条件。区块链艺术将是一个远比加密艺术广泛的概念，它将跟随区块链技术和业态本身的进化而演变出各种分支和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