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读旧县志，看到了那些草：苇、荻、芦、莎草、狗尾草、香蒲、马兰、蒲公英、茅草、藜、扫帚苗、蓬蒿、茜草、萱草，眼前顿时出现一片青色……

很多草，已经生疏起来，抑或是熟视无睹，但仍有些许小触动。

清晨，在还没有修复的城墙边漫步，看到脚边的野草匍匐于地，生机盎然，感慨其生命力之顽强。

孔子说，读读《诗经》，能够“多识草木鸟兽之名”，并非谬言。读了《诗经》，才知道很多草是与我们有关的，比如菜。“菜，草之可食者。”上古时期，吃肉只是贵族的特权，庶人不能随便吃肉，只能拿蔬菜作为主要副食品。“菜”的本意是指“手抓放在草木上”。

一本《诗经》，遍地是菜。《诗经》中提到的蔬菜，根据清人顾栋高统计，一共有38种。荇菜、卷耳、蒌蒿、莱、芑、蕨、薇、芹、瓠、藻、笋、蒲、莫、荠、葑、苓、苦、苹、葵、椒、藿、堇、艾……你知道它们是什么菜？薇，是野豌豆苗；葑，是蔓菁（大头菜）；葵不是青青园中葵，而是冬寒菜；椒不是辣椒，而是花椒；藿，竟然是大豆苗的嫩叶。那时候的庶人经常吃苦苣菜、荼、堇等苦菜。当时人们为了维持生计，以填饱肚子为宜，美味已经在其次了。

“谁谓茶苦，其甘如荠”。这般清苦的生活，却没有阻碍这些庶人们亲近本质的生活。打开《诗经》，生活浪漫如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这是怀念征夫的女子在抒写别后的相思；“陟彼南山，言采其蕨。采采芣苡，薄言有之”……《诗经》里的男子和女子，都有着一颗纯朴的草木之心。走在静幽葱绿的自然里，同那些草一起繁衍生息，走过了一季又一季。有人这样形容《诗经》里的植物：美人如诗，草木如织。

想想《诗经》时代的草和那些庶人，“日月长兮生年浅，忧患众兮欢乐鲜”，谁会将自己短促的一生与大自然的无限久长作比，而心怀怨怼？蓦然想起波斯诗人莪默·伽亚谟的诗来：生命之酒不断涓涓渗注，生命之叶不断一一飘沦……

（作者系河南省作协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