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人类有了发达的大脑，既从中获益，也深受其苦。正如古希腊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所说：“人们应该认识到所有的快乐、愉悦、欢笑、运动，还有悲伤、忧愁、沮丧和哀伤都来自大脑，而不是其他东西。脑以某种特殊的方式使我们有了智慧和知识，能看会听，并且懂得什么是邪恶，什么是公平……也是由于有了脑，我们才会发疯和精神错乱，害怕和恐惧才会折磨我们。”大脑真的是人类痛苦的根源，该如何获得解脱？其实早已有很多聪明的大脑思考过这个问题，并且给出各自的答案。

庄子在《养生主》里讲了一个非常精彩的庖丁解牛的故事。庖丁解牛的过程就像一场行为艺术，他“以无厚入有间”，找到契机顺势而为，使牛的身体迎刃而解。他剖开了很多头牛，那把刀还和新的一样。人类的很多痛苦都源自与现实世界的冲突，如果大脑可以灵活一点、明智一点，很多冲突可以化解或者根本就不会发生。比庄子早一百年的哲学家苏格拉底认为：高尚的人应该过俭朴的生活，不受世俗名利所诱惑，然后可以专心追求智慧的启迪。虽然苏格拉底一生清贫、相貌丑陋，还娶了一个悍妇，但是每天都高高兴兴地在雅典城找人聊天，宣扬自己的思想。雅典的统治阶层以“腐化青年”的罪名判处他死刑。苏格拉底认为死亡要么是无梦的睡眠，要么是灵魂的迁徙，结果平静地喝下毒酒。

古老的东方智慧和西方哲学有很多方法改变一个人的底层思维逻辑，使人脑不像电脑那样出现“死机”，而像电脑那样可以“升级”。相比而言，现代心理学更重视对大脑思维规律的解释，并给出对症的改善建议。例如，某人的想象力比较强，想到一件事情就好像真的发生了一样，就会比一般人更容易出现强迫症。他想到自己的手没有洗干净，就仿佛看见上面沾满了细菌，细菌钻进自己的身体，身体出现了症状……这时候就会拼命洗手，洗了一遍又一遍。心理治疗师需要引导他认识到自己所担心的并不是现实，而是头脑中的想象，要以“活在当下，为所当为”的态度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恰当的事物上，而不是那些夸张的想象。当然，强迫症有很多诱因，比如工作压力很大、内心非常纠结，都可能使大脑以“强迫症”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舒服、需要主人化解心结。

现代社会竞争激烈，很多人长期焦虑甚至出现躯体症状。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的阿尔伯特·埃利斯博士和亚伦贝克博士发明了一种认知行为疗法，也被称为“正念治疗”。阿尔伯特·埃利斯博士年轻时是一位严重的焦虑症患者，他通过自己的认知行为疗法自救成功，有兴趣的读者可以阅读他写的《控制焦虑》一书。该疗法的核心是让患者认识到，外部事件和自我的情绪行为之间还有一个很容易让人忽略的环节，就是认知。外部的挫折和压力只是诱因，消极的思维模式、非理性的信念、扭曲夸张的想象才是痛苦的根源。比如考试不及格这件事，有人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越想越沮丧，有人则会认为自己存在短板是正常的，下次好好努力就是，今后在选择专业时尽量扬长避短，为未来做好生涯规划。无论对正常人还是焦虑症患者，经常觉察和改善自己的思维，可以起到非常好的调养身心的作用。

人即便到了中年或老年，脑中的神经细胞依然具有可塑性，可以形成新的突触连接和神经回路，这是人类具有终身学习能力的物质基础。同样一件事的发生，你可以这样想，也可以那样想，不同的认知导致不同的行动，不同的行动带来不同的结果，唯有改善认知，知行合一，才能不断完成认知升级，走在充满光明的大路上。绝大多数人不是天生的英才，然而世间有千种智慧良药，万般方便法门，还有这个独一无二的大脑，已是无比慷慨的馈赠了。

（作者系华中师范大学副教授、湖北省生理学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