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科普巨匠和科幻小说大师艾萨克·阿西莫夫创作的“幸运儿斯塔尔”系列,前不久推出了首个中译本,名之曰“阿西莫夫太空冒险小说”系列。其英文版最初诞生于上世纪50年代“太空时代”来临前夕,亦是阿西莫夫一生中唯一一部曾以笔名出版的科幻作品。
最初的谋划,起自1951年。双日出版社的编辑沃尔特·布莱德伯里找到当时已因创作机器人系列科幻小说而声名鹊起的阿西莫夫,邀请他写一本给青少年看的科幻小说。他们设定,新创作品讲述发生在太阳系内的一个“太空游侠”的故事。那一年,距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上天还有6年,距人类首次进入太空还有10年,距人类首次登上月球还有18年。
创作伊始,阿西莫夫即考虑为他要在作品中塑造的英雄取名字。他设想,系列作品中的每一部都立足于太阳系中一个截然不同的星球,主人公“太空游侠”逡巡其中,展现他的作为(由此可见,那时的阿西莫夫就有了“IP思维”)。
第一个故事《火星毒素》创作当日,阿西莫夫的第一个孩子刚出生,名为大卫(David),而故事又与星球(star)探险相关,这样就生成了“大卫·斯塔尔”(David Starr)这个名字。后来他又觉得,一名“太空游侠”叫大卫未免太平淡了,就想着要给主人公增加点特色、魅力,于是便给他起了个绰号——“幸运儿”,叫“幸运儿斯塔尔”(Lucky Starr)。
这一科幻系列所依托的科学背景,是上世纪50年代初人们对太空(尤其是太阳系)的基本认识,以今天的“科学”眼光来检视,自然多有相悖。因为科学始终在发展,在不断自我纠正,有些时候甚至会在某些方面完全颠覆其自身。阿西莫夫跟他的许多科幻作家同行一样,也遭逢了科技进步所带来的尴尬:1957年,随着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的上天、射电天文学的发展和太空探测器的发射,我们有关太阳系的知识,特别是有关太阳系各个行星的知识,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其实,直至20世纪50年代初期,人们还想当然地认为,金星是一颗温暖的、泥泞的古老行星,诞生于与地球上恐龙称霸的中生代相近的时期。这在当时已成为创作科幻小说所遵循的一个“事实”和惯例。按照当时的科学假说,行星是自外而内形成的,因此火星被认为老于地球,而金星却要比地球年轻。这些“背景”造就了不少优秀的科幻小说。
阿西莫夫后来回忆说:“假如你向往一种先前的、没落的、垂死的文明,那你就去火星吧。但假如你憧憬一个原始的、危险的、刺激的星球,你可以去金星。在《火星毒素》中,我使用了前者;在《金星阴谋》中,我使用了后者。”结果,如他在书之序言中所说,基于上世纪50年代的天文知识创作的这几部科幻小说,几乎都给新的天文发现给“毁”了。因此,他坚持当书再版时要在序言文字中加以申明,“不能误导年轻的读者”。
当然,问题或许并没有那么严重。这取决于我们对科幻小说的价值究竟怎么看。阿西莫夫认为,作为一种“事实”的来源,科幻小说是不可靠的,因为小说中的那些知识可能是错误的,或者至少可能已经过时了。不过,把科幻小说作为一种唤起对科学的兴趣的方式,这一点却是绝对没错的。毫无疑义,无论科幻小说的科学背景是偶然的疏忽之过,还是因情节的紧急所需而故意安排的错误,抑或仅仅是因科学进步所带来的落伍,只要故事本身有趣,那它就是“有用”的;至少并不影响一个故事的文学价值,甚或也影响不到它在科学上的用途。
当孩子们在读《金星阴谋》时,不妨向他们提出以下一些问题:你认为设想金星有个世界范围的海洋是有道理的吗?为什么?科学家已经发现,金星表面温度高达华氏600度,想象一下这是由什么引起的,又是如何被查明的?在阿西莫夫所说的金星上的海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此等等。
阿西莫夫说了:“我敢跟你打赌,在享受了一个有关金星的故事——哪怕这是个有点过时的金星的故事——之后,那些年轻人将远比此前更乐于谈论金星。而这就是科幻小说的教育价值,正是它使得科幻小说成为一种学习的工具,它激起了好奇心和求知欲。”
我觉得,“阿西莫夫太空冒险小说”系列的特殊价值在于,它融合了科幻、冒险、悬疑、传奇等诸多元素,丰富了科幻的内涵,扩大了想象的空间,拓展了认知的疆域,增强了传播的效果,堪称“科幻悬疑”(又名“科幻侦探”或“惊险科幻”)这一类型作品的探索先驱。后来,阿西莫夫还写过多部以成人为阅读对象的科幻侦探作品,著名的如《钢城》《赤裸的太阳》《机器人与帝国》。大约40年前,我国还曾翻译出版过阿西莫夫科幻侦探短篇结集《阿西莫夫科学探案》。
阿西莫夫在9岁那年第一次接触科幻小说,由此进入科学的世界。他觉得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快乐,因为没有任何其他小说能带来读科幻小说的阅读体验,没有任何其他世界像科幻小说当中描述的世界那样与众不同,没有任何其他危险像科幻小说中的危险那样引人入胜。年过半百之际,他在重温了年少时读过的爱德华·E.史密斯所著“银河巡逻队”系列科幻小说的第一部后,写下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那种感觉像是唤起了一份逝去的爱,仿佛隆冬季节对炎炎夏日的回忆,又仿佛干枯落叶发出的骤雨般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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