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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科幻:找准现实与想象的平衡点

发布时间:2023-04-16 06:08:46 来源:科普时报 字号: [ 大 ] [ 中 ] [ 小 ]

王晋康(左二起)、刘慈欣、超侠参加《科幻名家访谈录》节目

时报特稿

王晋康虽然被划归于国内新生代科幻作家,但他以新生代大部分作家所不具备的丰富社会阅历和文化底蕴为基础,创作了大量厚重而具有中国文化内涵的科幻小说,创造了具有中国特色的科幻文学,这使他成为中国科幻文学中一个不可替代的存在。

王晋康倡导核心科幻,是指特别依赖于好的科学构思、具有科学精神的科幻,核心科幻具有新颖性、冲击力和逻辑自洽性,其科幻核心要有厚重感。它们能充分表达科学本身所具有的震撼力,科学因素本身就是它的美学因素。

王晋康是国内少有的能够站在一个新的高度俯视科学和伦理道德冲突的科幻作家,他用独有的冷峻笔触,描绘了人类在科学和道德两道悬崖构成的幽险峡谷中艰难的旅程,其作品也因此获得了广泛的赞誉,成为国内新生代科幻的顶峰之作。

王晋康的叙事风格有阿西莫夫的特点:摈弃华丽的修饰,清晰、流畅、准确。阿西莫夫对科幻小说中的这种风格有过精彩的论述,即他的“镶嵌玻璃和平板玻璃”理论:“有的作品就像你在有色玻璃橱窗中见到的镶嵌玻璃。这种玻璃橱窗本身很美丽,在光照下色彩斑斓,却无法看透它们……至于说平板玻璃,它本身并不美丽。理想的平板玻璃根本看不见它,却可以透过它看见外面发生的事。这相当于直白朴素不加修饰的作品。阅读这种作品甚至不觉得是在阅读,理念和事件似乎是从作者的心头流淌到读者的心田,中间全无遮拦。”这是对王晋康风格最好的描述。

 但王晋康有许多阿西莫夫之外的东西,那就是他的作品的现实风格和中国味道。科幻小说中的想象世界肯定不能与现实太近,否则就会失去其魅力甚至存在的意义;但想象世界与现实的距离也不能太远,否则读者无法把握。创造想象世界如同发射一颗卫星,速度太小则坠回地面,速度太大则逃逸到虚空中,科幻的想象世界只有找准其在现实和想象之间的平衡点才真正具有生命力。王晋康在这一点上做得尤为出色。他的作品中的世界矗立于坚实的大地之上,我们从现实一直向前走就能走进去,这与西方科幻那种一下把读者扔入陌生异域的手法完全不同,使得作品对于中国读者具有更好的可读性。

更重要的是,王晋康的科幻是地地道道的中国科幻,翻开他的小说,甚至能够嗅到中国泥土的芳香。其中的人物是我们熟悉的中国人,不是外表上而是灵魂上的中国人,中华的文化和历史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背景,而成为科幻小说中无所不在的血液。从这一点上讲,王晋康在中国新生代和以后的科幻作家中是独一无二的。

我仅以王晋康的两部作品《类人》《逃出母宇宙》为例来分析他的创作特色。


《类人》:科学的冰山已浮出水面,拷问传统伦理道德


科学与伦理道德的冲突是科幻小说永恒的主题,在50年代科幻小说的黄金时代结束以后,这个主题的比重在日益增加。事实上,科幻是唯一有可能对这一主题进行深刻描述的文学。传统的文学在这一领域显得那么软弱无力,只能对这一冲突的现实的局部进行冰山一角的记录,而科幻小说则可能建立一个虚拟世界。在那里,科学的冰山已全部浮出水面,人类终要面对的严酷选择被提前明晰地展示出来,传统的伦理道德将接受无情的拷问。

科学导致伦理道德危机的主题在国内科幻小说中也大量出现,但科学与伦理道德的冲突往往只被当做演出缠绵故事的舞台和道具,它的社会学和哲学意义,以及对文明走向的影响却很少被深入探讨。科幻小说的真正主人公应该是整个人类,只关心小说中人物的小命运,而不将其与全人类的大命运联系起来,这正是《类人》所描述的世界。

《类人》是王晋康发表较早的一部长篇小说。像其他科幻作家一样,王晋康看到了传统伦理道德的历史局限性,看到了其末日。“海狸建造的堤坝能阻挡人类的巨轮吗?”在他的作品中,虽历尽重重磨难,付出沉重代价,科学总是最后的胜利者。在《类人》中,我们感到了远方滚滚而来的科学大潮通过大地传来的震动,其雷霆万钧之势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

但另一方面,王晋康又深知这场冲突和危机的危险性,他知道这团火如果不被小心控制,可能会以燎原之势烧毁一切。与他的其他小说一样,《类人》中的人物像地震前的蚂蚁,充满着焦燥与迷惘。“你说得没错,这些法律总有一天会被抛弃,就像高山上的水总要流到谷底。不过我们还是要修筑一些堤坝,让它流得平和一些,要不也可能酿成灾难呢。”把王晋康的一系列作品联系起来,我们能够看到他思考的轨迹,对生命伦理的关注在其稍前的小说《替天行道》中达到顶点,但在《类人》中,他思想的钟摆似乎又摆回到科学和变革一边,但其忧虑仍在作品中处处显现出来。王晋康作品中的这一个层面,是建立在他对传统伦理道德的历史和文化内涵的深刻认识上。这种认识,正是科幻文学中狂放的技术乐观主义者和冷酷的道德虚无主义者所缺少的,也使其作品在新生代科幻中具有更深的内涵。

但《类人》中的点睛之笔是对电脑上帝的描写,这条着墨不多的线索使整部小说放射出奇异的光彩,使作品的思想空间骤然扩大了许多倍,由坚实的大地跃入空灵的星空之中。如果说《类人》的命运主线是从人类的角度描述未来社会的话,电脑上帝的描写则使我们用上帝的眼睛俯瞰整个人类文明,作者的社会学思考到此已升华为哲学思考,科幻小说的超脱和空灵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与王晋康的其他作品相比,这部小说的科幻境界更为迷人。

《类人》是一部很好看的小说,情节曲折惊险,使人手不释卷,王晋康的文风在此得到充分的发挥。受到主流文学的影响,在科幻文学中,作品的思想性和可读性日益变得水火不相容,国内部分注重作品文学性的科幻作家似乎在开始自己的新浪潮运动,其作品在注重技巧和思想性的同时日益远离读者;目前迫切需要既有思想内涵,又在国内的读者中具有可读性的科幻小说,包括《类人》在内的王晋康的作品多少弥补了这一缺憾。


《逃出母宇宙》:从历史看未来,用理性遥望想象中的人类末日


末日灾难在科幻文学得到了充分的表现,正如爱情是主流文学永恒的主题一样,灾难也是科幻小说永恒的主题。《逃出母宇宙》就是一部表现来自太空的末日灾难的作品。

《逃出母宇宙》的构想十分宏大,末日灾难的来源是整个宇宙,是真正的灭顶之灾。与其他类似题材的作品相比,此书的科幻设定有其十分独到的地方。在大部分末日题材的科幻小说中,末日像一堵墙一样轰然耸立在人类面前,一切都清清楚楚;但《逃出母宇宙》中的描述更符合人类的认知规律,小说多层面多角度地表现了人类对于灾难的逐步的认知过程,真相一步步揭开,曲折莫测,峰回路转,在巨大的绝望中透出希望的曙光,然后又迎来更大的绝望,走到最后悲壮的结局。小说带着读者不断地从希望的顶峰跌入黑暗的谷底,经历着只有科幻文学才能带来的末日体验。同时,与传统的科幻小说中经常表现的太空灾难不同,《逃出母宇宙》中的宇宙灾难是一种全新的灾难类型,涉及到物理学和宇宙学最前沿的知识,展现了宇宙演化的总体图景和时空最深处的奥秘,这种想象是终极的,具有无可比拟的广阔视野和哲学的高度。

王晋康曾经说过:年轻的科幻作者是从未来看未来,像笔者这样的中年科幻作者是从现实看未来,而他自己则是从历史看未来。这话准确地说出了包括《逃出母宇宙》在内的王晋康的科幻小说的特点。正是由于从历史看未来这一深远的视角,《逃出母宇宙》具有了凝重而深刻的内涵。作者用深沉的理性遥望想象中的人类末日,描述出一幅末日灾难中人类社会的图景。正如这一作品系列的总题目《活着》所表现的那样,在作者的世界设定中,人类的生存和延续是压倒一切的目标,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末日社会产生了与超级灾难相适应的价值和道德体系,像人的卵生、一夫多妻和极端专制这类在传统社会中大逆不道的行为和体制,在《逃出母宇宙》的世界设定中变得合理了。

正因为从历史看未来,王晋康的作品具有鲜明的中华文化色彩,即使在想象中的未来和想象中的末日,这种色彩仍然那样鲜明和厚重。《逃出母宇宙》虽然对传统的价值体系进行了大胆的颠覆,但其深层的思想是中国的,其中主要人物的思想和行为方式也具有鲜明的中国文化印记,书中反复出现的忧天的杞人形象就是这方面生动的象征。这部作品给人留下的一个深刻命题是:包括中华文明在内的古老的东方文化和价值体系,是否在未来的末日灾难中具有更大的优势?

当然,《逃出母宇宙》展现的只是一种可能性,科幻的魅力就在于把不同的未来和不同的选择展现在人们面前。我们当然期待能出现另一类描述末日的更加乐观的科幻小说,展现一幅完全不同的末日图景,比如在其中人类传统的核心价值得以保留。《逃出母宇宙》所带来的震撼的末日体验,更彰显了科幻文学独特的价值。

(作者系著名科幻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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